“拉链之都”光鲜背后的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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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链之都”光鲜背后的隐忧

    海都网—海峡都市报讯　时隔三年，晋江再次以优异成绩蝉联“中国拉链之都”荣誉称号。7月6日至8日，由中国五金制品协会理事长张东立带领的复评专家组一行5人抵达晋江，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实地考察复评之旅。在晋江的行程中，专家组先后走访了浔兴、福兴、新宇等6家拉链及机械制造企业。这些企业中既有像浔兴这样产值中国最大的拉链巨头，也有新宇这类规模中等但充满活力的中小企业。经过实地考评，专家组一致认为，晋江是中国名副其实的拉链之都，决定继续授予晋江“中国拉链之都”称号，为期三年。
　　在高度肯定晋江在国内拉链行业的老大地位的同时，张东立也对晋江提出了殷切期望，特别是在日本拉链巨头YKK全面进军中国的形势下。“YKK正不断用专利‘围堵’中国企业，这是一种技术壁垒，希望晋江企业能起到行业领头羊作用，为民族品牌探索一条突围之路。”张东立说。事实上，这次复评除了看到光鲜的成绩外，无论是晋江拉链企业还是北京来的专家，大家谈论和思考的，更多还是中国拉链业面临的诸多困境与出路。
一份漂亮的成绩单
　　7月7日上午，专家组一行首先来到了位于晋江龙湖的福兴拉链总部。走进占地200多亩的厂区，数十栋大楼就像竹林一样树立着，令人印象深刻。在这个略显拥挤的厂区里，还有三栋大楼正在紧张施工中，其中一栋2层的巨大车间正在往上加盖三层。“没办法，公司发展太快了，规划有些跟不上了，只能见缝插针扩大发展空间。”对于大家的好奇，福兴拉链总经理王金德解释。据了解，在过去三年，福兴年产值从3亿元，一举增加到了去年的6亿元，三年翻了一番，今年依然保持强劲的增长势头。这样的扩张势头，在浔兴等其他晋江拉链龙头企业同样上演着。
　　2004年7月11日，中国五金制品协会首次授予晋江市“中国拉链之都”称号。根据相关规定，该称号每隔三年复评一次，晋江在2008年以高分首次通过复评，今年则迎来第二次复评。改革开放以来，晋江拉链制造业依靠服装、制鞋、箱包等产业的强劲拉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强，实现了超常规跨越式发展，造就了一批全国闻名的龙头骨干企业，成为国内最大的拉链产品生产加工基地和主要集散地。据了解，三年来晋江共新增拉链企业27家，全行业企业数累计达到153家；全市拉链及其配套行业年产值由2008年的73亿元增加到2010年的105亿元，拉链企业年均产值增长率均在30%以上。
　　除了量的变化外，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行业的生产效益普遍得到了很大提高。晋江市信鑫拉链织造有限公司是当地一家颇具规模的拉链企业，去年该公司职工队伍从400人缩减至300人，产值却一举突破1亿元大关。福兴在裁员900多人的基础上，产值实现翻番。自从三年前吴乐进主政浔兴股份后，这家全国拉链的行业龙头一直主攻微笑曲线，也就是“向拉链产业价值链高端提升”的战略思路。“我们一直致力于微笑曲线两端的提升工作，即品牌与精益生产、技术研发，以战略性品牌客户为重点，与120多家客户结成紧密合作关系。”这种战略转变，使浔兴成功摆脱了行业的价格战，并成为全国首家产值超10亿元的拉链巨头。
　　“前几天我们去浙江永嘉，那里是拉链之乡。我就告诫当地企业，不要只注重数量的追求，还要有龙头企业的带动作用。一个产业集群如果没有一两家龙头企业的引领，那它将来的产业提升，后劲一定不足。在晋江，全国最大的两家企业都在这里，无论是品牌影响力、竞争力、研发能力及市场份额，都是得到充分体现。所以，我觉得晋江的拉链产业集群，已初步具备现代产业集群的模型。”中国五金制品协会理事长张东立希望，今后晋江能在全国、全行业起到引领发展的领头羊作用，向世界拉链之都进发。
光鲜数字背后的隐忧
　　在光鲜的成绩单背后，却难以掩饰晋江及整个中国拉链业正面临新一轮行业危机。
　　晋江龙星五金拉链有限公司是一家仅有150人的小企业，却是达派等国内知名箱包企业的合作伙伴。这家公司闯过了2008年金融危机带来的巨大冲击，今年夏季订单急剧下降让该公司总经理吴远香感到丝丝寒意。吴远香的艰难处境并不是个案，作为晋江拉链业的资深企业，新宇拉链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去年暑假，为了应对订单高峰期，我们还请了100多个暑假工。但今年我们的订单至少下降了50%~60%以上，现在的经营压力比金融危机时还难过。”新宇拉链总经理施明丽，向到厂考察的专家组抱怨。实际上，有不少企业老板认为，今年拉链业这轮危机情况甚至比金融危机还严重，特别是进入6月份以来，出口型的拉链业已进入另一个寒冰期。
　“这不是晋江企业的独自遭遇，整个中国轻工制造业特别是拉链行业都遭遇这样的困局。”中国五金制品协会拉链分会副秘书长王智吾认为原因有两点。首先是，今年以来国内原材料、人力成本急剧攀升，严重压缩了企业的利润空间。此外，人民币的升值压力，加上国家宏观调控，企业资金压力增大，也导致不少外贸型的服装、箱包企业不愿接大单，进而影响了拉链业等上游辅料行业。
　　据了解，这轮寒冰期，受到波及的主要是出口型的中小企业。根据企业老板的研判，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主要是欧美消费者的消费心理，让他们比较消极。但今年的情况是，国内企业生产成本上升，一时难以转嫁给客户，造成外贸企业不愿意接单或是接大单。此外，世界范围内的产业转移也发生变化，东南亚等第三世界国家迅速崛起，出口激增，也给中国外贸企业带来很大挑战。
　　随着下半年晋江男装冬季订单的陆续到来，业内估计晋江拉链业的压力会有所放缓，不过后续仍有待进一步观察。“困难是暂时的。服装、箱包依然有很大发展空间，这就注定了作为主要辅料的拉链业依然大有可为。第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可以替代拉链的新产品还没有诞生，拉链依然起到重要作用。”张东立认为，中国拉链业已经到了转型升级的关键时刻了。晋江作为“拉链之都”在这方面应该起到表率作用，特别是龙头企业，应该在产品研发、档次及价格，形成与其行业地位相匹配的位置，带领中国拉链业走出过去的价格战乱局及低端竞争格局。
破除YKK专利“魔咒”
　　说起拉链，话题似乎怎么也绕不开YKK，特别是今年其全面将全球制造中心转移到中国。而随着中国拉链业的崛起，双方的交叉点也越来越多，摩擦也日渐频繁。在这次复评中，不论是晋江企业家，还是来自北京的专家，都提到了一起号称“中国拉链业第一官司”的专利纠纷，即广州嘉绩拉链机械有限公司与YKK的专利官司。这起看似普通的官司，却是中国拉链与YKK的首次正面交锋，很快就引起了中国拉链全行业的“抱团”应诉。
　　这事还得从2010年5月说起。那时，嘉绩公司突然接到了法院的传票，YKK起诉嘉绩的Y牙机械涉嫌侵犯其专利。“这起官司涉及的是一项国内外拉链业普遍使用的共性技术Y牙机技术，全世界、全行业都在使用。YKK拿这么一项普通技术来向一家中国小企业开刀，无非是想杀鸡儆猴，通过司法的游戏规则来打击中国拉链的崛起。”在谈起官司时，不少晋江拉链老板感到不能理解。他们提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YKK的专利是2006年获批的，而嘉绩公司早在2004年就开始生产销售这款设备了。此外，该项Y牙机技术早在YKK专利申请前，就已经在全球行业中普及。
　　为避免因此案带来对中国拉链行业在知识产权方面的不良影响，从而可能导致全面的市场败退，中国五金制品协会拉链分会决定以协会的整体力量，帮助这家小企业应诉。以会长单位浔兴拉链等6家国内龙头企业，也主动抽调骨干人员，协同嘉绩迅速成立了应诉小组。经大量的调查取证，拉链分会向国家知识产权局复审委提供了许多翔实的证据，诉求YKK公司该项专利无效。当年11月，国家知识产权局宣布YKK公司所申请的6项金属方牙拉链专利要求全部无效。至此，中国拉链业在与YKK的首次较量中，干净利索地打了一个漂亮仗。不过，YKK很快又将这家企业和国家知识产权局告上北京中院。这次，YKK从日本国内请来一个庞大的律师团助阵。目前，这起官司刚刚在北京中院走完二审，结果将在下月揭晓。“不管胜负如何，可以意料的是，这场较量还将在最高人民法院继续。”拉链分会副秘书长王智吾说。实际上，从这次双方动用的庞大资源与人力、资金来看，这是中国民族产业与一个国际巨头的专利博弈。
　　尽管从目前情况来看，这起官司中方暂时占有优势，但这也给中国拉链企业带来一些启示，比如该如何规避陷入与国际巨头的专利纠纷，及如何学会拿起法律武器为自己维权等。“知识产权保护已成为中国拉链行业与世界巨头进行市场竞争的一大瓶颈。由于我们此前在这方面的意识淡薄，让YKK实施了大量的专利抢注，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堵数量多达上千项的专利高墙。我们必须奋起直追，整合全行业优势资源，切实开展自主知识产权研发。否则，我们将无法赢得行业的未来。”在谈到初次胜利时，王智吾忧心忡忡地说。
　　据了解，目前全球九成的拉链专利都被YKK所垄断，中国企业很容易就触碰到雷区。可喜的是，这两年中国企业在这方面已经取得很大突破。据浔兴股份总裁吴乐进介绍，截至目前，浔兴共申请专利117项，已获得授权61项。申请专利中，发明专利有63项，已获得授权9项。不过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中国企业的专利更多体现在外观上，而非核心技术领域。“这显示中国企业在技术研发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智吾透露，为了帮助更多中国企业规避专利纠纷，拉链分会正在着手建立中国拉链专利数据库，重点收集YKK历年来申请的专利（包括在中国、日本申请的）。同时，准备下载下来，汇编成册发给会员企业，作为今后生产的参考。

对话
　　《老板周刊》：人才匮乏、技术力量薄弱是多数中国拉链企业的共性。您认为，中国拉链业的出路在哪里？
　　张东立：拉链业涉及专业多，中国又没有系统的拉链人才培养体系。拉链分会正在组织专家，编辑一套拉链教材。说到出路，创新是永恒的主题，晋江作为中国拉链之都，应该去抢占更高端的领域甚至奢侈品牌。同时，在工艺、创新、稳定性上，多做一些基础性研发工作。
　　《老板周刊》：除了企业自身的投入外，您认为地方政府应该起到什么作用？
　　张东立：现在中国拉链业的发展，已经从过去的外向发展，转变为内涵发展模式。我们希望，晋江市政府能主动引导介入，对晋江拉链业的未来发展制定一个详细规划，5年或是10年，中长期的发展要有一个清晰的规划。同时，地方政府要搭建一些行业公共服务平台。这次，我们向晋江市政府提出，搭建技术、信息、检测、培训及物流中心等5大行业公共服务平台。这些都属于基础性的工作，但必须有所突破，才能够保证晋江拉链今后的可持续发展。今后，这些平台要成熟一个做一个。
　　《老板周刊》：基础性投资是一项漫长的投资过程，甚至是无底洞，很多企业不愿意在这方面做太大投入？
　　张东立：中国拉链与YKK的差距，就剩下那么一点点。晋江聚集了一些中国最大的拉链企业，应该承担更多责任。
现在的晋江拉链产业规模足够大了，无论是人才、资金、技术，经过这几年的积累，都有了很大的积累。据我了解，晋江拉链业每年技改的资金至少有3亿元，投入科研也有上千万元，每年开发的新产品数量多达230项以上，有的还是被列为国家火炬计划。总之，搞科研，要耐得住寂寞。我们与YKK的竞争是在跑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必须脚踏实地去跑，总会有机会赶超的。（本网记者　陈金兰）